很久以前,我对好酒店有另一套隐藏标准。它需能在惊艳之余,拥有充分的易操作性和可启发性,使得我也能在设计课上拿它惊艳老师。 广州W酒店的体块穿插与上海璞麗酒店的幽隐入口在建筑设计时百试不厌;如果场地面积宽松又有景观置入,乌镇阿丽拉和西塘良壤实在简约节制却又效果不凡。 但若要兼而有之,唯一可胜任的,便只 木守西溪。有趣的是,每次于不同季节来访,触发的灵感又都不尽相同——秋天柿子熟落,便没有人能拒绝木守西溪。前往木守西溪酒店是一种愉快的煎熬。从南边幽隐的龙舌嘴或周家村进入,一路上是漫长的林的盛宴。还没到“木守”的深秋,林子却已是层次分明了,由黄到红渐变的柿子甚是喜人。更巧妙的是,哪怕并没有时刻看见,却能时刻感受到溪的存在;微泛着、旋转着、暗涌着,被轻雾笼罩、被落花亲吻、被群鸟掠过——当然也是感官的盛宴。如果坐游船进入,木守西溪的码头曲折延伸在芦苇荡的溪汊;若在林间游荡,更容易错过藏于草丛间肃穆的黑石碑。其后是一条仪式感十足的柏油小路和一扇生人勿近的滑动木门,像是里面隔绝了一处时空凝滞的桃花源。木守西溪最为人称道的部分,总是前庭水院与斜树露台——方与圆的交错、动与静的平衡、内与外的融合。前者的趣味在昼夜交替,是太阳与灯饰的光影艺术。看似漫不经心的荒草与池树,透过环廊细密的缝隙,将影落在风花雪月石与琴台上,将正午日头削弱成柔和的斑纹;
夜里微弱的灯阵,像是溪中闪动的萤火,只是浅浅勾勒边缘、防止客人滑入水池;夜里外出,就只能放大感官的回馈,把林风水影与一丝不安的期待交织其中。后者则是枯荣更迭的四季之美。野堂满是侘寂简约,一座太湖石癯瘠在中,正对下沉露台、一支古木外斜。春潮带雨、夏日悠长、秋霜红叶、冬雪遍野,轮转的是每日变幻的惊喜。此时此地,宜读一本晦涩的书,不妨将飘摇的柿叶置于第五十九页,等早春枝头将它取回时继续;夏天可以在露台上寻鹭的踪迹,冬天只好坐在室内发呆,也许搭个雪人也未尝不可。溪隐 是西溪最好的餐厅,坐落在酒店的视觉重心。构隐钓读、梵隐归栖,总结便是一个“隐”字。小筑三面环水,掩隐于蒲苇小径之中,贴过秋膘的肥鸭大摇大摆走过,钻入荷塘一角。正门设在入口水庭背后,盆景叶面挺阔,刚好将餐厅标牌隐住。一层为散座就餐区,每日早餐与餐厅周活动开放于此;二层雅间“归樵”、“访溪”、“隐渔”、“寻菱”与“喜柿”,从独隐的状态最终达到收获与分享的境界,重新回到尘世烟火。当林泉变得清冷,草木逐渐枯折;一点暖心柿红,是秋的点题诗,重头戏柿子宴蓄势待发。柿子酪、木守柿面、柿醋西溪鱼、柿子羹烩花胶……一种温润的喜悦流入五脏六腑,方知秋柿入肴也可以这样美味。 流霞与栖溪,是酒店贴近开阔水域的公共区域,户外泳池与溪岸平行,游船、瑜伽、彩绘、野餐等户外活动亦在此承办。水乡村居里常见的树种,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枫杨低垂柔荑花序,迎向摇橹船码头;苦楝盛放紫白团簇,吹落簌簌清香;构树斜枝红果飘逸,是鱼鸟的最爱;还有点睛的柿树,将最顶上的“木守”留予过冬的喜鹊,期待来年丰收。“山之林木映蔽,以分远近,山之溪谷断续,以分浅深,水之津渡桥梁,以足人事”。宋代郭熙描绘的居游尺度,在此处变得更加幽隐自然——最好是做一回摇橹船,深入西溪的“冷、静、孤、野、幽”。亱丘 属于夜。在一片漆黑之中,亱丘屋檐下投射的暖光摄人心神。酒吧名字源自法国勃艮第地区著名的红酒产地“夜丘”,与溪隐餐厅相同,其出于在园景画卷中对食材本味品鉴的构思,借西溪景貌营造一处关于“品”的空间——品西溪湿地景貌、品余景延展入室、品茶酒层次分明。朝向客房一面,严密墙体与大片草坪阻隔觥筹声色;挑出荷塘一侧,通透玻璃与宽敞露台完成自然呼吸。亱丘还特设声音采集管道,广纳溪野流音、再由喇叭放出,进一步模糊内外界限。两处包厢则用黑白灰金四色,以尽可能少的线条阐述空间层次,营造去繁的抽象情景。「逍遥游」赏威士忌,「不系舟」品径山茶,足为良夜乐事。庆幸并感激,能在柿子熟落的时节,住进「柿园」的庭院——正如春在「兰庭」、夏入「竹庐」、冬眠「梅墅」那样恰如其分。何况门前放了一颗浑圆的青柿,俏皮可爱。 矮矮的院墙后,微型枯山水成为守护安静的第一层结界,一角栽上羸弱的羽毛枫,在残荷色的混凝土与孤独的点光源前,宛如亘古不变的引渡人;楔形庭院的另一角是隐秘花园,古柿树擎天将外界视线牢牢包裹,未经修饰的草坪葳蕤蓊郁,墙根的月季还有最后一茬,与绿的枫红的果一同成为茶几的装饰物。锈迹斑斑的大门,是沉重安稳的第二层结界。三进的房间时刻与自然亲密接触:卧室与花园以纱帘问候朦胧,浴室与枯山水间的百叶窗则是黑白线条的平面艺术。单独的茶室嵌入卧室内侧,拉上移门这第三层结界,抬高后的榻榻米是一处静思冥想的禅台;两面紧贴花园,又像一处暖洋洋的玻璃花房,不觉久驻,却是花晨到月夕、春华成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