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龙桥河拍照是几年前雨后初晴的一个清晨,我乘坐利川至奉节的省际客运班车在249省道上奔驰,远远望见龙桥河下游的龙门一带烟波浩渺,千沟万壑笼罩着弥天的云雾,连绵的峰峦在云海中飘荡;雾海茫茫,万壑生烟,恍如人间仙境。我连忙下车架着相机,对着龙门云海拍了个够,然后徒步赶往龙桥。
所谓龙桥,其实是一道横卧在峡谷之上的天然石桥,桥面距河底垂直高度200多米,两岸绝壁千仞,在峡谷口有一个巨大的穿洞,形如城门,这就是龙桥的桥拱。
龙桥河发源于寒池山的高渡河,峡谷全长约10公里。龙桥河因桥而得其名,桥的得名则源自一个神秘的传说:若干年前的一天,电闪雷鸣,风狂雨暴,一条蛟龙从寒池山上钻出来,一路飞沙走石,洪水铺天盖地,高耸入云的刀架山脊顷刻间分裂成刀砍斧切的大峡谷。
八仙张果老正在刀架山上的尖刀观打草鞋,忽见脚下山崩地裂,蛟龙翻腾,便举起草鞋棒厉声喝道:“孽畜,还不给凡人留条路!”只见蛟龙把高昂的龙头一埋,龙尾一摆,轰隆一声巨响,在绝壁上撞开一个了状如巨大城门的洞口,造就了一座天然石桥 ,古人把这座桥称为龙桥。蛟龙穿过桥洞,更加势不可挡,在下游十几里远的绝壁上撞开一道巨大的壑口,后来人们就把绝壁上这道壑口叫住龙门。每逢雨后初晴,龙门一带的茫茫云海就成为今古奇观。也许因为龙桥河的缘故,当地有不少以“龙”命名的地方,比如龙门、龙河、龙关、龙丰、龙兴等等。
龙桥河沿途都是悬崖绝壁,唯独这座龙桥上能够通行,自古都是川湖两省往来的要道,古代人工运盐的驿站一般是15公里一小站,30公里一大站,龙桥也就成了四川到湖北的一个古盐道驿站。随着盐运的兴起,人流物流往来频繁,龙桥上的盐道驿站成为川鄂边界的一个边贸小集镇。集镇中心建有戏台,集镇两头设有栅栏,每逢赶场天,川湖两省的人汇聚到这里做生意;遇上节庆日,李氏庄园主还要请来四川的戏班子唱几天戏。
今年春天,我再次来到龙桥河,桥上的旧木房已经变成了新楼房,剩下几家旧木房也正在在翻修改造。居住在龙桥上的人们利用省际公路的交通条件开店、跑运输,为前来观光的游客提供服务,日子过得很滋润。
其实龙桥河景区的观赏价值不只是那座龙桥和峡谷的雄奇壮观,还在于解放前这儿是大水井古建筑群李氏庄园的天然刑场。在龙桥的东南边,有一块石板从峭壁顶端伸向峡谷上空,成为一个天然的观景台,也是李氏庄园刑场上的“断头台”。石板中间有一个圆洞,一般的人根本不敢站立在石板上俯瞰峡谷,只能心惊胆战地趴在石板上,从圆洞里窥视谷底。
李氏庄园主既是是当地豪族的掌门(族长),又是行政长官,还是地方武装的首领。在这座集政权、军权、族权于一体的李氏庄园宗祠里,有座十分威严的讲礼堂,也是李氏庄园主生杀予夺的“审判庭”,门前有一块石板叫“过失桥”。凡是犯了法规或族规的人,被捉拿到李氏宗祠审问,要跪在桥上聆听“讲礼”,然后等待判决。如果从承恩门出去,那就是被判处了死刑,押解到龙桥河峡谷执行;从“生门”出去,则意味着免死或者释放。
判了死刑的人五花大绑跪在峡谷上空的“断头台”上,被行刑的刽子手用木杈推下万丈深渊。据当地老年人讲,被推下“断头台”的人,一般落到峡谷半空就会被强气流灌得肚皮爆炸,粉身碎骨坠入谷底,留下森森白骨、悠悠魂魄。
每遇山洪季节,峡谷里就会传来山崩地裂的吼声,山洪涌出龙桥,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即使在有风无雨的天气,偶尔也能听到峡谷里随风传出阵阵呜咽。听久居桥上的老人说,这是还没有转回人世的冤魂在“讨替胎”,这时候最好莫到桥边上去。
我猜测很可能是河谷里的飓风撞在绝壁岩上发出的空谷回响。听着当地人们的讲述,猎奇心理驱使着我冒险登上那座天然的观景台,心惊胆战地匍匐在石板上,握着相机的手也直发软,感觉身下的石板在慢慢地向峡谷飘移。我将脸紧紧贴在石板上,从那个圆洞里窥视峡谷,耳边风声萧萧,峡谷里不见冬天的肃杀冷峻,却见灌木郁郁葱翠,林间雾气蒸蒙;抬眼望去,峡谷两岸绝壁对峙,上连云天,下接谷底;悬崖上一簇簇黄、红、绿相间的树枝叶在摇曳,给幽深冷峻的绝壁岩上平添了一抹秀色。面对眼前的峡谷风光,让人难以想象这儿曾经是血腥的刑场。我迅速调整好相机参数,选准角度紧张地拍摄起来。
当我确信拍到了心仪的图片后,才小心翼翼地趴着退离那块石板,迅速“逃”回到了护栏外面,心里还一直在打鼓。就在2011年8月,一位游客在这石板上赏景留影,不幸坠入深谷。这位年过半百的游客生于湖南的龙山,死于湖北的龙桥河,看来人的生死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
观赏了龙桥上边的峡谷风光,我辗转来到龙桥下边幽深的谷里。河谷两岸杂灌林遮天蔽日,林间藤蔓缠绕,杂草灌木丛里隐藏着大大小小的天坑地缝。当地一位姓黄的老人主动担任我的向导,若不是他在前面探路,我很难逃过这些“丛林陷阱”。从阴森恐怖的河谷里爬上龙桥对面的大山,可以远观龙桥的全貌,拍完照回到龙桥上,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沿着着峡谷边沿的石板梯步拾级而上,这是李氏庄园押解死刑犯到龙桥河的必经之路,一路上我耳边仿佛不断地回响着那些死刑犯人被一杈掀下万丈深渊一刹那的凄厉呼叫... ...
上行几百米,就到了大水井古建筑群李氏宗祠所在地。回首望去,淡淡的夕阳辉映下,龙桥河峡谷的尖刀观绝壁岩,与近处飞檐翘角的李氏宗祠融合成了一幅仙山琼阁的画面。
历史的车轮辗过岁月的风霜雨雪,满目沧桑的大水井古建筑群,还有那雄奇险峻的龙桥河,依然在滔滔不绝地向世人讲述那段历史。李氏家族数百年的兴亡更替和龙桥横空出世的民间传说,彰显了龙桥河景区独特的文化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