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客栈之二十一

阴暗的有些可怕，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大堂的屋顶，再沿着瓦沿淌下来，砸在沿下的青石板上声音宏大地往耳膜内传，几要把说书先生的声音遮了去。

酒气扑面而来，说书先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不似先前那般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

看这光景，今天应该是没人来店里吃饭住宿了。

所幸今日有说书先生的故事，王小二不至于独自守着这空店百无聊赖。只是若不是先生之前一番古怪的言论和怪异的气氛，今日怕不是王小二很长时间以来最高兴的一日。

先生撮了一口酒，似有享受的声音从先生喉咙里传出来，却又不太分明。

且按下刘季不表，因为当此时一件轰动整个武林的大事发生了。

王小二听得说书先生讲轰动武林的大事，心里不禁一阵期盼，马上更加聚精会神起来，直愣愣地盯着说书先生头的方向，那团阴影似乎更加浓了。

小满的第二天，田里的作物开始灌浆逐渐饱满起来，慢慢地低下了头。雨水也如今天一般铺洒开来，一切似乎都那么平凡，一切又都不平凡。

伴随着雨水传来消息，当庭户曹于未时星陨。

那些灌浆饱满的作物在雨中将头越发低垂下来，雨势也渐渐增大，似有天上仙官的垂泪之景。

户曹是个传奇的人，据说连当朝皇帝都未曾见过其多少面目，因其不是在田间做些着古怪发明，便是漫山遍野荒山野岭寻着些什么。大司农拼了全力举荐此人为官，却不见其享有一天官福。

众人私下尽皆小道传说，有人认为他在寻找龙涎香，并以此来浸泡种子使得一粒种子能种千亩良田; 有人认为他在寻找天界掉下来的成熟稻穗，并加以实验在人世间种植; 还有人认为他实验出了比炼金术士练出的金丹更厉害的灵妙物事，给军队的人吃了，个个气力能拔山，仅凭几个人便可将荒山野岭种满稻田，满足朝廷整个部队的军粮所需。

无论如何传说，整个世间确实似乎没有那么些饥饿了，粮食也越来越充盈起来。

王小二听得入迷，张嘴问道: 先生，真有这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吗？

说书先生被这一顿打岔，停了下来，却并没有答话，只是安静地坐着，连酒也不曾喝了。

王小二自知失言，怕又惹得说书先生一通胡言乱语，于是赶紧闭嘴屏息，再不出声。

大堂又安静下来，似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说书先生嘴里发出来，又随即四散在周遭的大雨声里。

那天的雨，就是今日的雨吧？王小二心里想，却又念及自己幼时那般挨饿的记忆，心里忍不住想穿进说书先生的故事中，尝一尝那神仙人物种来的粮食，见一见那神仙人物本人。

只是，故事里，这神仙一样的人却未闻声就已仙逝，宛若一道光消失了。

所以，神仙也是会死的，光也是会消失的，再也看不见了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事能真正随心所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