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希尔顿酒店摆摊

去年12月1日，我去希尔顿酒店摆摊。那天酒店举行圣诞点灯仪式，活动之一是圣诞慈善义卖，共有40多个展位，我就在MCF的展位看摊。

酒店一楼有一棵很高的圣诞树。我看摊时，耳边一直在回响着圣诞快乐歌，一派节日的欢乐气氛。老外真是讲究，给圣诞树点个灯还搞个如此隆重的仪式。他们仪式感比我们强多了。

酒店三楼的整个大厅都是集市，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来来往往的很多是西方人，还有不少跨国婚姻家庭，带着漂亮的混血儿。

首先看到了MCF展位前的Helen。Helen是我的老板，我在她创办的MCF做志愿者，MCF为北京几所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免费提供英语教学、体检，并资助其中的一些孩子。她满头银发，是一个矫健的、看不出多大年纪的英国老太太。这次义卖活动是MCF组织的，筹集到的钱都捐给MCF。

Brett 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他是个看不出年纪的英国男人。去年5月的一个周六，我在昌平的打工子弟学校给他当助教，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他是个很有激情的老师，耐心地一遍遍教着那些孩子每个英文字母的发音、最简单的单词，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在回去的路上，他几次真诚地说这些孩子很可爱。

课间休息时，一个男孩认真地对我说：“老师，问你个问题，你知道羊有几个头吗？”我哈哈大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个女孩看见我，笑嘻嘻地问我，“你也是英语老师？你来自法国吗？”

课间休息时，我跟着Brett到室外，他说要在室外玩游戏，后来看他用粉笔在地上画的，我才知道是“跳房子”。他自己先玩了一把，陆续来了几个孩子玩。Brett让我也玩了一把，蹦蹦跳跳地好开心，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男孩子们在院子里踢球。整堂课我一直忙着“管理”Xu，他在上课时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完全不在状态。而他现在球场上可欢了。我跟Brett说，看，Xu，他更喜欢足球。

Brett说，他想要的教学方式是让学生敢于挑战老师的观点，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听老师说，没有回应，一片沉默。

MCF在昌平学校的协调员Alice是个让人感到温暖的中国女孩。她很有耐心。她很享受地看着孩子们听故事的样子，说明她是真心喜欢这份志愿者的工作，真心喜欢这些孩子们。

我们这个展位有带MCF标识的环保袋，有志愿者手工做的圣诞花环，有雨伞、T恤、帽衫等商品。我们几个志愿者站在展位后都带着真诚的笑容，一遍遍向逛集市的人们介绍MCF和这些商品。

Helen穿着短袖，席地而坐，服务员走过来要给她拿把椅子，她不要，在地上伸展着腰腿。有个中国女孩来展位，她说她是等会儿要演小丑的。我向她介绍展品时，她对伞有兴趣，我想打开伞看看。Helen在旁边大声喊：“不要打开伞，不吉利。”我不解，问为什么。她说不要在室内打开伞，要打开去室外，不吉利。我一头雾水。不打开试试，怎么知道想不想买，这大冷天的，又是三楼，怎么去室外打开伞。

我问Helen，大兴那所打工子弟学校周一到周五有暖气吗。她说，也没有。“那他们怎么取暖？”我问。“多穿衣服。”我无法想象在北京的寒冬，坐在没有暖气的教室里，有多冷。

去年11月初的一个周六，我第一次去了大兴那所打工子弟学校。那一带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和我平时待的那个繁华的北京是一个城市吗？打工子弟学校都在北京非常偏僻的地方，这些地方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如果不是因为MCF。小餐馆里坐的全是农民工模样的人。学校在村里的一个院子里，搭起的两层楼的铁皮房子。

院子里停着北京一所国际学校的黄色校车，这所国际学校的高中生也来这里教英语。

Helen这次来了，她安排我给其中一个班当助教。我的搭档是来自爱沙尼亚的一个女孩。

上课了，有个女生竟然大方地对我说：“老师，你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自己。”搞得像我这个老师反而有些放不开似的。课间休息时，Helen过来和孩子们聊天。那个女生在提起头一天的英国大使馆活动时，满满的自豪。孩子们头天去英国大使馆参加了宣传保护环境、垃圾分类的活动，表演了节目，还在那里吃了午餐。他们很高兴。

这堂课上下来很不容易，教学计划上说的准备好的很多教学工具，在这个学校都找不到。好在爱沙尼亚女孩自己准备充分，她带的电脑里资料齐全，就拿着电脑给孩子们轮流看。在玩拼字竞赛游戏时，有个男生老找茬，找同学的茬，找老师的茬，他还老是去骚扰别的同学。我像个消防员一样不停地解决各种突发问题。我和爱沙尼亚女孩都累个半死。

下课后，Helen利索地抱起沉沉的收纳箱就走，里面装满了教学用品，我跟在后面问她要不要帮忙，“不用。”

两周后，Helen通知这学期大兴学校周六的英语课停了，说是因为有关部门认为周六学校没有暖气，不适合在周六召集孩子们来学校上课。

我从希尔顿酒店离开之前，国际学校的孩子们穿着校服列队从展位走过。后来我看到照片，那天Helen接受支票捐赠的仪式上，她身后是两排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自己的衣服，有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尤克里里，其中一个是大兴学校的让我自我介绍的那个女孩。后面两排是国际学校穿着整齐的校服的孩子们。

                                              打工子弟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