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F TALK | 富达国际CEO黎诚恩：投资要关注韧性和可持续性

CDF TALK 是中国发展高层论坛推出的创新演讲，其宗旨是汇聚全球顶尖学者、企业家和行业领袖，传播个人观点与故事，演讲内容涉及政治、经济、人文等多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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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达国际首席执行官 黎诚恩   @ CDF TALK

对于富达国际来说，我们在认真思考两个概念：韧性和可持续性。这两个概念截然不同，但却密切相关，并且对未来几年的投资环境和前景将有深远的影响。

具体来说，我们一直关注企业和经济体系承受冲击的能力。这不仅需要事后的应对措施，更多的是要做好事前准备。这是我们关于韧性的理解。

我们知道很难对冲击的具体性质和发生时间做出预测，但是我们仍然认为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即便无法避免冲击的发生，但提前准备有助于减小影响。

同时我们也在思考韧性和可持续性的关系。这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点，一个企业或行业的商业模式，如果因其长期以来对环境的影响而难以实现长远的可持续发展，那短期内它的韧性再强也无济于事。而这种情况下，企业的生存也会面临威胁。

政策制定者、企业和投资者怎样看待和应对2020，标志着社会对于如何更好分配稀缺资源的改变。

供给侧的危机是政策制定者最担忧的，因为一旦有大量企业破产，这或会摧毁经济的产能和复苏的能力。所以为了尽快填补缺口，很多央行通过发债来维持企业生存，以帮助它们度过危机。

例如,英国财政部预计还需要三千亿英镑来维持经济稳定，支撑企业度过这段疫情封锁。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金额，大概占到GDP的6%-7%。

英国财政部还需要三千亿英镑来维持经济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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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行债券快速、简单，对各种类型的企业均适用，可以帮助企业解决由于经济活动突然停滞而造成的紧急流动性问题。这正是在危机第一阶段发生现金流的突然中断时，我们所需要的措施。

但发债无法解决所有问题，也会影响企业的长期偿付能力：必须通过减少生产投入来偿还债务。

危机前，各国企业早已债台高筑。如果债务权重和债务久期再次增加，则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极有可能存在遏制经济增长和生产能力的风险。

从微观层面来看，债务的高杠杆率将削弱企业的财务韧性，难以获得可持续的回报。从宏观层面来看，可能会加剧系统的脆弱性。

通过观察金融危机后西方国家的情况，就能了解债务积压的长期影响。仅将私人债务转至后代的公共资产负债表中，并不会帮我们彻底摆脱这场危机。

所以我们还需要考虑不同的永久性资本融资形式，例如股票，来取代债券。股票比债券更具备韧性。股票灵活且不代表任何承诺，而且与贷款不同的是，任何人都可以购买股票，从而取得收益。

但是，考虑到疫情给经济造成了巨大影响，进行资本结构重组的规模也较大，筹集足够的资金来购买所需的新股票并非易事。这就需要多种不同的激励措施。例如，设立国内主权财富基金或开发零售投资产品，以吸收新增股本，为经济复苏带来更多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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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也引发了一些有趣的问题。全世界的人们都在抗击疫情过程中做出了巨大的个人牺牲，所以他们也应当分享资产结构重组的红利。如果一个企业享受政府资助，理应接受社会对它的监督，包括它如何对待自己的员工、如何处理与供应商的关系。

这些利益相关方对于任何企业的存亡都至关重要。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早就存在了，但随着它的重要程度日益突显，企业和投资界的行为方式也发生了突破性转变。根据富达国际的观察来看，这将是一个长期的主题。

从这场危机中我们看到，还有许多其他的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成败十分关键，如果只考虑股东的利益，则可能会导致过度关注短期效益，而对抵御意外冲击的能力重视不足，可能会造成惨重后果。

越来越多的决策者开始考虑他们所做决策的广泛和长期影响，包括对周边环境的影响，对客户、员工和供应商的影响。这种变化在危机之前已现端倪，而疫情的暴发起到了加速的作用。

我们的分析师每月都开展一项调查，涵盖了全球数千家公司。5月的调查结果显示，受疫情直接影响，超半数的企业表示在战略规划中增加了对员工、消费者和更广泛社区的关注。在6月的调查中，超过80%的受访企业表示他们愿意为了追求更可持续的发展而放弃一部分收益。

这并不是说股东利益不重要，而是说这并非是企业优先考虑和关注的唯一利益。我认为这里体现的是商业和社会更深层次的关系。企业愈加认识到，它们作为一种资源分配体系的存在是依托于社会给予的一份隐性的“许可”。

“许可”也有一定的脆弱性。此前大家可能普遍认为这种“许可”是永远不会改变、不会过期的。但是，如果一个企业对其所在的社区和环境造成了负面影响，导致员工和客户日益疏远，企业的韧性、可持续性甚至生存都会遇到问题。

企业发展依托于社会给予的一份隐性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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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们也看到，唯有通过寻求共赢的结果，才能巩固来自社会的“许可”。从长远来看，对利益相关方有益的事情也对股东有利，这并非一场零和博弈。当然，对员工、供应商和客户的责任应该是全球企业的共同关注。在履行社会责任的过程中，企业还需要在当今多极化的世界中了解并处理好地缘政治关系。

那这对于投资者和资产所有者意味着什么？随着体系的不断发展，我们的投资方式也应随之演变。投资体系如果不与时俱进，则有可能面临风险，错失未来发展机会。

对于富达国际这样的资产管理机构来说，这体现在不同方面。首先是关注与企业管理层的沟通，探讨企业是否在构建一个有韧性的业务模式。

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来形容这种模式，现在我们称之为可持续资本主义，也有人把它叫做利益相关方资本主义或ESG（编者注：指关注企业环境、社会和治理绩效的投资理念），但在不久的将来，它将成为主流，仅仅被称为资本主义。

ESG 即“Environment, Social and Govern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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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家层面，一方面要建立正确的程序和金融架构，让企业能够获得均等机会进行债务融资和股权融资。另一方面要让尽可能多的储蓄者参与到公开市场，他们肯为商业投资提供资金，并将长期从经济增长发展中获得回报。

就中国而言，我认为有两点值得分享和探讨。

第一，中国的证券市场高速发展，日益成熟，对投资者来说也愈发有吸引力。基础设施变得更为完善，与此同时公司治理方面也取得了显著进展。在进行投资之前，投资者正是以此为基础来衡量和选择他们信任的公司。

第二，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如何把握好市场发展，帮助老龄人口和退休人口安享美好未来的需求也变得愈加迫切。在这两方面，中国充分吸取了其他国家相似的经验，了解了什么是行之有效的方式，并且也正在与很多实践经验丰富的组织开展合作。

对于养老问题，我们还必须要深刻认识到时间的重要性。越早开始存钱养老，人们对退休生活就会越有信心。而且，中国对养老金体系的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建设的持续关注，也是十分正确的做法。

富达国际与蚂蚁金服联合发布了《中国养老前景调查报告》，今年在中国内地覆盖了超过6万名受访者。

《中国养老前景调查报告》

图源：富达国际 蚂蚁财富

我们看到了很多积极的迹象，但也发现，在20-30岁的受访者中，已经开始为退休储蓄的人数不足半数，而且平均来说他们期望10年后可以实现退休储蓄目标。但若按照当前的储蓄水平，受访者平均需要储蓄近66年的时间才能实现目标。

我希望这种乐观的预期是有根据的。我们在研究过不确定性和韧性后发现，在系统中建立一定的灵活性和松弛度，将有助于应对负面冲击。

这也呼应了之前提到的一点，即资本市场如何将经济创造的价值与公众的集体利益联系起来。其中关键是要让企业和储蓄者能够参与进来。

如此一来，资本市场可以发挥自己的功能，吸引更多人加入，并引导和培养人们对于财务韧性的理念，这也是长期可持续性投资的结果。

要让更多人参与其中需要一定的推动力。我认为企业与企业之间以及与社会之间的协作将会发挥重要作用。富达国际致力于推动这一进程，并且我们在中国已递交外商独资公募业务牌照的申请。

每年似乎都有一个年度主题。在投资领域，2019年的关键词是可持续性。我觉得今年的主题将有可能是韧性。尽管未来总是充满不确定性，但是这些概念能帮助我们理解资源配置系统的转变方向以及突发事件所带来的影响。

非常感谢各位的聆听，也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交流。谢谢。

李斯璇：富达国际最近下调了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的2020年增长预期，你们目前在监测哪些关键经济指标？有哪些指标目前出现了危险信号？

黎诚恩：我们关注的最重要的指标是失业人数。

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就业支持计划和紧急财政措施。问题在于一旦政府援助政策停止，这些工作岗位有多少能保留下来？如果无法保住这些工作岗位并创造新的工作机会，失业率恐将持续且显著地上升，届时将会给消费造成严重影响。

失业问题仍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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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现在到年底，如何恢复、保障并创造就业机会至关重要。这将决定就业急剧下降是短期的，还是保持长期低迷。我们认为，目前说失业问题已经解决为时尚早。

李斯璇：您刚刚在发言中提到了“用发债来争取时间”，但是在富达国际的报告中也提到“在流动性大潮下”，“经济基本面和市场表现将面临脱节”。我们现在对资本市场应该多谨慎呢？

黎诚恩：我们在过去几周看到，经济复苏不一定是持续的。但积极的一面是，在本次危机中，央行实施的货币政策等应对措施与金融危机时期相比更为迅速。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之间的配合也更为紧密，政策工具也更为丰富。

人们对金融市场表示乐观，但却在其他方面，尤其是对失业率看法相对悲观，并且对经济能否恢复正常运作保持谨慎。这些问题之间的相互影响很难预测。

我认为，从目前至年底保持一定程度的谨慎是相对明智的选择。我们目前已进入了政府终止部分支持政策的新时期。若政府作了错误决策，过早终止支持政策，那市场一定会迅速做出反应；但若能够做到顺利过渡，对市场将会形成强有力的支撑。所以当前还是比较困难和危险的时期。

李斯璇：当前我们处在一个低利率环境，在资产类别配置方面，您对个人投资者有何建议？

黎诚恩：这段时期是比较困难的，特别是对于依赖现金收益的投资者。很多公司暂停了股息支付。但是如果你并不仅仅关注现金收益，就可能已经注意到市场自从3月份走低后开始强劲反弹。

我对散户投资者的建议是要去考虑自己投资的时间跨度。如果是长期投资，就必须是多元化的，并偏重权益类资产；如果是短期投资，那就要考虑自己的目标到底是需要收益、资本保值，还是这只是你用做投机性投资的一部分资金。

李斯璇：据您观察，在过去十年里，客户的需求有什么变化？

黎诚恩：在过去十年里，客户的需求发生了很多变化。债券市场的收益一直在下降，客户转向多元资产投资，尝试来取代通常由债券提供的长期收入。多元资产投资、另类投资是一大趋势，而且我认为这种趋势还会继续下去。

过去两三年还出现了一大趋势，就是可持续投资。我们在去年推出了自有的ESG和可持续性投资评级体系。从此次危机就可以看出来，企业不能仅仅做到经营良好，还要建立良好的商业模式来保证生存。评级较高的企业能在危机时期拥有良好的财务表现，良好的ESG表现和良好的财务状况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密。

李斯璇：我们怎么将可持续性概念应用到投资过程中去呢？

黎诚恩：一方面，我们对投资领域的每一家公司都会做ESG评级，来看我们是想要买进、卖出，还是持有。我们还要看一家公司是否在不断做出改善。做这种前瞻预测很重要，我们关注的不是这家公司过去在ESG方面的成绩，而是它未来的方向。

另一方面，我们很明显地看到在今年的危机中，公司治理做得更好的企业ESG评级更高，结果就是财务表现也更好。ESG表现和韧性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认为企业应该持续关注ESG，这对企业来说是必要的，而不是可有可无的。投资者都要对此予以关注，因为它既能预测未来的财务表现，也是可持续性的重要基础。

李斯璇：据多家媒体报道，在德国、芬兰和新西兰等女性领导人的国家疫情中确认死亡人数更少，她们比邻国做得更好。在您看来，女性领导者在危机时期更有韧性是因为她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黎诚恩：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秘诀。每一位女性都不一样，就如同每一位男性也都不一样，每个个体都截然不同。

不过男性和女性应对风险的态度和行为确实不一样。通常来说，女性比男性更擅长权衡风险，一般不会冒大风险。女性或会更多考虑风险的负面影响，因此更倾向于平衡分散风险。如果你看投资收益数据的话，就会发现女性平均来说比男性做得好一点。

但是我觉得这种性别差别影响没那么大。归根结底，良好的管理和优秀的领导力才是关键。毕竟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群体中，都有很多优秀领导者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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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 - 思彤

排版 - 韦玮

制作 - 雅帆

编辑 - 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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