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泽直树2的背景故事4-日本航空再建事件1

半泽直树2的后几集主要说的是帝国航空再建，这个帝国航空明显就是取材于日本航空再建事件。这件事发生在2009年，是当时日本一件大事，我当时刚刚在日本就职，电视上连续报道，所以记忆非常深刻。

和剧里不同的是，这件事的主角并不是银行，而恰恰是剧中的国土交通大臣白井的原型，前原诚司和后来的首相菅直人。

日本航空原本是日本的骄傲，最早是1953年日本政府半额出资建立的航空公司，到1987年才民营化，所以日航（以下简称JAL）从一出生开始就有日本国有血统。JAL是日本最大的航空公司，到2008年为止拥有职员4w7千多人，保有航空机276架，世界排名第11位。

但JAL在2009年已经到了资不抵债的局面，造成这个局面的有内部和外部的问题。

从外部来说，2000年以后对世界航空业其实打击不断。2001年美国911事件就让JAL陷入困境，依靠政策投资银行的紧急融资度过困难。2003年又有非典和伊拉克战争，又依赖政策投资银行融资700亿日元。2008年又受到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这次连政策投资银行也救不了了。

但如果说这些外部因素就造成了JAL要倒闭还是很难想象的。毕竟全世界的航空公司都受到影响，而另外一家日本的航空公司全日空（ANA）却活的很好。那就是JAL的内部问题了，而这个内部问题有时候在外人来看简直匪夷所思。

由于JAL主要航线是东京成田和羽田机场，这种大机场由于人流量大所以需要大型飞机，JAL也为此都是大型飞机为主。这导致在飞地方航线的时候效率很差，空席过多造成了赤字航线。而随着日本地方机场的大规模建设，赤字航线也越来越多。

此外，JAL的投资也很失败。JAL从70年代开始投资了很多和旅游相关的酒店、度假村、游乐场等。87年民营化之后98年进行清算，查出投资失败损失970亿日元。2007年查出期货投资失败损失2200亿日元。2008年燃油高价引发的预约期货损失2093亿日元损失。这十年里JAL光投资失败损失就高达5000亿日元。

还有，JAL内部的OB和劳动组合势力异常强大，企业管理者被迫答应了很多条件。在破产前JAL的工作人员工资有多高呢？一个飞行员年收入是3000w日元，并且配有专车接送。空乘的平均年收入是800w日元，40岁以上的空乘年收入能达到上千万。而在当时90年代的时候，飞行员的世界平均水平大概是一周飞3次，年收入一千万日元。美国空乘的时给是1400日元。光是高工资还不够，还有退职金和年金保障。

日本的年金分成两段，第一阶段是国民年金的基础保障，这个所有人一样一个月1w6千日元。第二阶段是厚生年金，根据收入比例缴纳。而日本很多企业为了显示福利待遇还有第三阶段，企业年金。换句话说，你缴纳一部分收入，企业拿这部分钱去投资，保证年回报率，到你退休返还你。JAL的企业年金利率是多少呢？4.5%。

这个利率是泡沫经济崩溃前定的，而日本泡沫经济崩溃以后银行利率都跌到0.001%了，现在连负利率都出来了，4.5%的利率简直是放高利贷，肯定不可能达到。要是有个优秀的经营者善于投资也许还能达到这个利率，但问题是JAL的经营者不是政府空降下来的，就是无能之辈，否则也不会那么多投资失败。到了90年代后半，JAL多次想和自己内部的劳动组合谈，修改利率，否则公司吃不消了，但作为利益获得者的OB和劳动组合一直不同意。JAL有8个内部劳动组合接近2w人，享受企业年金的OB有9000人。退休金债务和自己资本比例达到了459%。

我翻看以前JAL再建的回忆录和论文，说到这些问题和数字的时候我都想，JAL要是不完蛋真没有天理了。几乎可以作为企业改制的完美案例来说，几乎所有的国有企业改制的问题全在这里了：企业体制僵化，80年代的社长是元日本退休总务次官山地进，90年代初提拔了副社长利光松男接任，典型的官僚入国企。企业背负员工各种福利不堪重负，而员工享受企业的高收入作为利益所得者不愿意改革。抱着原有的高成本说什么社会责任不能丢，靠国家投钱养。这样的企业不倒闭谁倒闭呢？

但日本政府还是不能让JAL倒闭，因为某种意义上JAL走到这一步政府有责任。由于80年代日本和美国的贸易争端，作为平衡条件JAL一次就购买了100台以上的美国波音B747飞机，是波音最大的客户，这些大型飞机是赤字航线的原因之一。JAL又是国土交通省官僚退下来的就职地，这些OB的高额退休金和年金也是JAL的负担，所以不管如何政府都不能让JAL倒闭掉。

2009年8月，日本国土交通省成立“有识者委员会”，由JAL自身开始计划经营改善计划，慢慢改革，逐步改变现有情况。原定计划是JAL自己在9月提出自主再建计划，先给1000亿日元的贷款，年底再让政府担保的情况下让政策投资银行和各大银行追加1000亿日元的紧急贷款，自主再建计划逐步开始。

但是，9月日本大选民主党上台，民主党认为日本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因为官政勾结，JAL现在的问题还不是你们这些官僚弄的？根本不相信国土交通省的官僚们能再建JAL，要能搞好你们早就搞好了。新任国土交通大臣前原诚司解散有识者委员会，自己成立了”JAL再生タスクフォース”（task force），要自己来做JAL再建计划，给旧政权和官僚们一个下马威。

半泽直树2后半部的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未完待续